雖然已邁入冬季,溫煦的太陽仍高掛天際,暖金色的陽光灑落在數百名於校門口並肩列隊的竹中生身上,吆喝指揮的聲音、摩肩接踵的熱氣,還有年少輕狂的熱情,沸騰了理應寒冷的空氣,「砰!」隨著清脆的槍響,學生們從門口如湧泉一般地奔出,在12月底的冬日,大步向前奔跑。
新竹中學的年度體育盛事「越野賽跑」,俗稱「跑山」,顧名思義即是在學校後方的十八尖山進行的賽跑活動,全校學生在學的三年間都必須參加,是竹中人的共同回憶。全校學生分年級進行賽跑,競賽路線從東山街口校門口出發,自博愛街跑上十八尖山,沿著十八尖山柏油路前進,最後再從寶山路下山,返回學校,總長5,600公尺的路程,必須在40分鐘內跑完,否則得面臨重跑的苦難,而前30名同學則能獲頒獎牌,學校甚至還另外設有破紀錄獎金。「跑山」這樣全校性的體育活動,對於體力各異的同學來說,可能會有天堂與地獄一般大相逕庭的感想,但和同年級的同學們並肩在車來人往的馬路、林木蓊鬱的山道上奔跑的回憶,想必是一樣的鮮明。
那麼,這令竹中人又愛又恨的「跑山」,究竟是什麼時候、又是為什麼出現的呢?出生於明治40年(1907)的劉肇芳,大正11年(1922)考進當時的「新竹州立新竹中學校」,為竹中的第一屆老校友,他回憶道:「長距離馬拉松賽跑從學校跑到香山忠烈祠(筆者按:日治時期為新竹神社,戰後,部分轉為軍事機關,民國80至107年(1991-2018)為「大陸地區與港澳地區人民處理中心」,俗稱「新竹靖廬」,為收容中國籍偷渡者的機構;部分轉為學校用地,現為新竹市立成德高級中學)也是每年都要跑的。一年級時從公學校起跑,二年級以後學校遷到新竹女中,就從東門城起跑,五年級時學校又遷到十八尖山下,就從東山街校門口起跑」。
由此可知,「跑山」的傳統最初可追溯至創校初期,當時賽道並不固定,而是隨著校址遷移而有所不同。新竹中學校創始之初,在校舍尚未建設完成前,暫借當時位於孔廟的新竹第一公學校上課,大正11年(1922)年底遷移至位於東門外的新校舍,大正15年(1926)4月原校地讓予大正13年(1924)成立的新竹高等女學校(今新竹女中),遷移至十八尖山山麓的新校舍,也就是現在竹中所在的位置。
遷址後的賽跑路線,屢經變更,今日繞山一圈的跑山路線出現,可以參考昭和17年(1942)入學的范秉肇回憶:「每週六第四節,學生穿制服、打綁腿,由老師帶隊,高年級在前,低年級跟隨在後,各班成四路縱隊,以相同速度,由現在的博愛街新竹商校旁跑上十八尖山,再從寶山路、食品路回校,這條路線也成為現今竹中越野賽跑的路線。」值得一提的是,綁腿為日治後期為因應戰爭而出現的穿著,或許可以推測此時的「跑山」,因應太平洋戰爭的發展,實為軍事訓練的一環。
然而,在此之前的日治時代初期,即引入新式教育,同時實施「體操課」,也就是現代的「體育課」,大正11年(1922)中學校規則中,體操科的目標為:「身體各部均齊發育,身體強健,動作機敏,培養快活、剛毅、堅忍持久之精神,與守規律、尚協同之習慣」,實乃透過賽跑、拔河、劍道、柔道、游泳等體育活動,強健國民的身體,並培養「守規律、尚協同」的團體精神。「跑山」即是要求所有同學共同完成長距離越野賽跑,且融入既定課程及校園生活的體育活動,正是這種體育教育的一種,反映日本殖民政府的教育政策及目的。
戰後,國民政府於民國34年(1945)年底接收臺灣,新竹中學校改制為「省立新竹中學」,由辛志平擔任校長,承襲日治時期的賽跑活動,每一年持續舉行越野賽跑,為竹中「五育並進」之教育理念的實現,使得「跑山」至今仍是新竹中學的年度體育盛事。
無論是跑山一遍不夠可以跑上第二次、跑完之後甚至還能到球場上繼續揮灑汗水的同學,還是跑山前一個月就開始焦慮,想方設法避開但仍然失敗,當天為了在時限內跑完而焦頭爛額的同學,承載著百年記憶的「跑山」,今後依舊會是竹中人記憶裡,刻畫著汗水與青春的一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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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漢珍知識網,臺灣日日新報&漢文臺灣日日新報。